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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我揩去额角的冷汗,唯恐有人这时走进来,于是把门关上,继续读着:

        “齐先生,作为一个保险员,我认为我的洞察力并不在廖警官之下。我们时常调查事故现场的经历造就了我敏锐的嗅觉,见微知著,我很快便能发现事故的源头。我在临死前卖弄我的“技能”并非为了恐吓你,而是借此向你保证——我没有向任何人透露不利于你的信息,相反,我打算助你一把。

        我想我死了以后嫌疑人又会减少一人,这样廖警官只须把视野缩小到你、侯俊和医生身上。如此一来,他的任务会轻松不少,对你却相当不利。

        基于此,我准备给你出个主意,能不能助你脱离嫌疑不好说,反正会让你暂时摆脱困境。

        通过观察,我发现隔壁的侯俊几乎每天晚上都会来我们的卫生间如厕。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他们的卫生间已经改造成了女

        厕,供他老婆使用,所以他只好来我们这里方便。我想利用他这个习惯让你摆脱嫌疑。方法就是——你把我捂死,而后趁侯俊过来如厕之机迅速溜出房间。由于他走的是套间的门,因此不会发现你躲在门外,且房间漆黑一片,他同样不会发现你的床空空如也。等他从卫生间出来并离开我们的病房后(你可以通过观察灯的亮灭来判断),你再从门外进来,等上十来分钟,假装叫醒我,这时发现我已经死了,于是你跑到隔壁,告诉廖警官这一消息…这种做法是为了使你拥有不在场证明,至于廖警官盘问起你半夜三更为什么要到外面去,那就看你搪塞的功夫了——不过放心,侯俊才是他重点怀疑的对象。

        怎么样,齐先生?我的计划能否帮你摆脱嫌疑?你不必怜惜我的性命,我是死亡无日之人,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死去,都是难逃一劫的,区别仅在于时间的早晚。我之所以想借你嫁祸侯俊,无非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程猛腿跛,不可能杀人;女人们跟我也没什么仇怨。因此只有他了。我一直很羡慕他,有钱,老婆也漂亮(我怀疑他们之间是否有真正的爱情),这

        样的人活在世上本身就是公平的缺失。凭什么?凭什么他过得比我们好?我们那么拼命维持生计,到头来还是一贫如洗;他不一样,他只须拥着美女、开着豪车、时不时到工厂视察一番,一个月的收入就能令他衣食无忧。

        这叫公平?

        太可笑了!

        如果世界上有公平,那就不会滋生罪恶了。齐先生,我认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受生活所迫而奋力挣扎的人——我第一眼看见你便感觉到了。这算不算同病相怜?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她,是她公开跟医生调情吗?好了,我不猜了,就算猜了,我也不会知道答案的。你不是一个坏人,顶多算一个伪君子——甚至连伪君子都算不上。哪个男人不虚伪?哪个罪犯不伪装?我认为你是被逼的。你比伪君子强的地方在于你不是一个道貌岸然的人,这样的人实则非常可恶。我也不愿与这种人为伍。

        事实上,我没有对你指指点点的资格,我和你一样,也是一

        个面具戴久了就无法摘除的人。廖警官说得没错,我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老实,否则就不会被戳穿偷看女人洗澡了——这让我蒙受了耻辱。我一度想了结张静的性命——那个专横跋扈的女人,一个十足的阿谀谄媚之徒。可我转念一想,这种人存在世上并不能造成什么危害,她至多只能在她生活的圈子里给人带来不快,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了。相比之下,陷害侯俊要更有价值。

        齐先生,我感觉我像一个魔鬼在唆使你犯罪,不知你是否深有其感?不过,我更倾向于认为我是在帮你——即便不够光明正大。既然你走到了今天这步,回头已经太难,为何不一直走下去呢?你现在正身处一条没有人看得见你的甬道内,起点和终点都暴露在阳光之下,但区别在于,如果往回走,回到起点,你就会被抓住;如果往前走,走到终点,你就能逃脱。没有人会怀疑你,在他们看来你只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行人。等你走远了,消失在他们视线中后,就没有人会记起你了。至于谁会成为你的替罪羊,那是你无须操心的。

        好了,我就写到为止。生命对我来说已没什么好留恋的,可我打算给他人提供重生的可能。这也算死得其所了吧?

        祝你好运,齐先生。

        望阅后即焚。

        刘镇祥

        我将纸对折,掏出打火机,点上,看着纸上的字体在火舌的萦绕下化为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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