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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2 / 6)
        他的情绪几乎失控，尖着嗓子惊恐地一边叫着一边

        闯进他妈的病房。他看见他妈凌乱地躺在床上，被子被她踹的一半在腿上，一半在地上。她的一只胳膊松软地耷拉在床下，衣衫不整，头发凌乱。

        地上有一个很大的盛敌敌畏的空瓶子，瓶子已经被打翻在地，里面剩余的液体淌在了落在地上的被子上，印出一大片水渍。

        钱妈像是走了很远很远的路，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副累的不行的样子。她斜躺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气，嘴里不断有白沫和清澈的液体往外冒，她的两只漂亮的大眼珠子也已经开始往上翻了，只留下大片的有点吓人的眼白。

        那股刺鼻的气味随着她的呼吸和夸张的大喘愈发浓烈——很显然，夏天用来杀死苍蝇和蚊子的＂敌敌畏＂，让她在这个有点异常的冬季里杀自己了。

        钱小鑫和钱多多顿时崩溃地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死死吊着一口气的钱妈隐约听到这哭声，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黑眼珠重新翻回来，用那双暗淡涣散的眼

        睛在两个孩子身上扫了一眼，嘴角的笑还没来得及扬起来，她的两只瞳孔就彻底没有了焦距。

        钱妈懦弱了一辈子，命也苦了一辈子。这个女人生于新中国刚成立那年，本来是挺有意义的，也挺幸运的，但她没过几年快乐日子，就赶上了三年的饥荒。当时的农村依然有着强烈的重男轻女的观念，再加上那时谁都吃不上饭，饿得都快人吃人了，只有五六岁的她饱受饥寒交迫和大人的虐待奴役，她这个病根也是在那时落下的。

        别人的童年都是天天和伙伴们玩耍，她的童年却是在挖草根，啃树皮，每天和饥饿做斗争中熬过来的。这种自卑和怯懦也是在那个时候深深印在她的骨子里的，一辈子也没能磨灭。

        后来好在苦尽甘来，她嫁给了一个对他不错的男人，跟着他过了两年幸福的日子，先后生下一男一女。可她的命里好像就一直带着不详，眼看着儿子刚要出人头地，日子过得刚要有点起色时，他那一向身强体

        壮的丈夫却因为一场意外事故离开了他们一家人。

        不过没关系，她依然觉得很幸运，因为她的儿子是那么的孝顺，小小年纪就能扛起一个家。但她还是觉得对不起儿子，为了这个支离破碎四处漏风的家，儿子不得不放弃热爱的学校。她不想让儿子太劳累，偷偷瞒着他找了一份工作贴补家用。

        可能是上帝给人分配运气的时候，不小心将好运提前用光了，到了她这里，就只剩下厄运了。她早就觉得自己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但她不想让孩子们担心，一直硬挺着，等真正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她知道，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改变了。

        住院第一天的时候，她就想过要自杀，但她到底狠不下心，舍不得两个孩子，她无法想象自己离开他们，他们该有多么悲伤。就这样，为了他们俩，她一直强撑着活下去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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