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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有一种绝对 (2 / 7)
        长沙的歌厅文化很特别,那是湖南综艺节目的发源地。台下是买票进来的观众,台上是一台设计丰富的晚会,有歌有舞,相声小品,二胡古筝,格调高过二人转,场面又比成都的酒吧宏大,相较正规的电视台晚会又多了民俗与逗趣。因此涌现出大量歌厅演艺人才,只是时过境迁,这支庞大的演艺队伍中,有人赚够钱收山,有的还沉浮于歌厅界,但改做幕后,不再抛头露面,还有一些借助这桥梁进了电视台,接地气的表演获得了欣赏,成名成角儿。现在湖南台光鲜亮丽的大腕们,其中不少便是当年和粟智一起跑场的战友,比如奇志大兵,舞台上的逗乐本领便来自歌厅数年的磨砺,比如舒高,也曾是称霸歌厅的本土红歌手。

        认识的第一个圣诞节,满心欢喜陪他去演出。因为赶场的缘故,通程酒店的那一场迟到了,我和他扒开人群,找到嘈杂的后台,酒店负责演出的总监是个光头,叼着烟,边跟人打牌边看着他。他小声说,对不起,迟到了,下次不会了。那光头轻蔑一笑,说,没听见。他紧了一下拳头,大声说,对不起,迟到了,下次不会了。光头不看他,说,不必了,没下次,唱完结账滚蛋吧。他应了一声,上场去唱。

        三首歌,圣诞价500元。台下总有不尊重表演者的顾客,多喝了酒,扔小番茄上台,砸到他的头。他擦了擦,不理会。偶尔接到一枚,往嘴里塞,笑着吃掉。

        唱完,收工离开。他送我回河西,路上我们都没说话。在一条小路上,车轮被卡在未修好的裂缝里。我下车,一起推,用尽力气,死活推不出来。突然他一脚踹过去,车出来了,倒在一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抱着安全帽蹲下来陪着他哭。他难过又绝望地说,我他妈在做些什么?

        也有开心的时候。

        有一次陪他去当年的欢城,规格不错的歌厅,但地址偏远,生意差强人意。我去的那天竟然没有顾客光临。经理没辙,按行规,没人消费就不开演,所有演职人员都拿不到报酬。大家泄气地收拾,准备撤。我灵机一动,问粟智,你今晚可以拿多少钱?他说,300,怎么?我把安全帽往他手里一塞,冲到台下,坐好,对服务员叫嚷,你好,给我一杯最便宜的酒。

        60元一瓶。我点了瓶啤酒,成为了当晚唯一的客人,整场都只为我而演,像个阔气的老板。他拿到了300元。收工后我们去吃麻辣烫,他掏出一张100元给我说,你的酒钱。

        我说,拿回去,不要。

        他说,你嫌少就给你200元。

        我只得收下,高兴地说,净赚40元。

        圣诞之后,他仍往返于各个歌厅,风雨无阻。唱他不喜爱的歌,装出开心的样子互动,还被台下微醺的客人相邀喝酒,他有礼有节,小酌一口,说谢谢,对方不放过,扯开衣领,往他身上倒。他居然可以忍下来,擦干,转身离开,微笑着拍拍醉客,说,够了,呵呵。因为也没有其他赚钱的途径。

        他肯定是有梦想的,发一张唱片,做职业歌手,收入丰厚,买房买车,台下都是真心爱音乐的粉丝,为他的歌声尖叫欢呼。有一些唱片公司谈过,张口就问可有殷实的家底砸钱做推广。电视台仍然邀请他,当年《音乐不断》的执行制片人洪涛老师欣赏他的声音,有合适的机会便推荐。只是他自己心灰意冷,养活自己已经很艰难,做艺人过光鲜照人的生活,不敢去奢望。

        有天他找我,你学习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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