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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虽千万人吾亦往（30）
        辛成奇本来在是否对面前人出手这事之上犹疑不决，忽然有人合身上前，分开了他们，并引着他向着那人发了一掌，辛成奇看的分明，上来这人便是院中之人其一，却不是他攻击的对象，奇怪的是，自己本来颇有自制，在他内力催逼之下却不能自已，终于发力打伤了对面的这人。然而他却并未有什么惊讶愧悔之类的情绪，他的心里好像空了，而这种空落令他感到若有若无的痛苦，令他呆愣在原地。

        钱应引着辛成奇打伤了沈啸至，苏起李方本来各自戒备，见辛成奇与钱应不再咄咄相逼，便立时先后查看了毕宸与沈啸至，发现毕宸不过是气血不畅昏了过去，但沈啸至却被掌力震断了数根肋骨，是以虽然看不见外伤，但口鼻不住流出鲜血，他却浑然不觉痛苦，嘴角含笑似是体味极其美妙的感觉一般，双眼之中却汩汩流淌出晶莹泪水。

        钱应居高临下看着颓然倒地的两人，眼中本来锐利的目光逐渐变得浑浊，好像那个本来目标明确的钱应忽然间迷失了。

        便在此时，院外有马匹疾驰而来的声音，由远及近声如焦雷。

        马匹上载得有人，那些人策马奔至院墙之外并不稍停，只是将手中缰绳轻轻一带，数匹骏马便急抬前蹄，竟从院墙之上龙跃而过，还有两匹身量略矮便并肩从院门中间穿了过来，几匹马前前后后到了院中诸人身边，急刹停住，马背上的人们都跳了下来，共有五人，其中二人一见院中诸人情态，甫一落地立时抢上前去查看沈啸至与毕宸。苏起抬头一看，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二师父杜琳与小师妹，他一整晚中都是惶惶惑惑，此时终于见到了亲厚之人，心中百感交集，呼吸急促之下竟说不出一句话。他身边的李方着意探听之下，伸手探向苏起问道：“师兄，是什么人来了？”

        苏起反手握住他手，还不及答话，杜洺澄早答道：“四师兄，是我呀，还有两位爹爹，连二师兄和三师兄的爹爹也都来了。”她本以为大家都是来为他们撑腰的，这下几个人必然不会再惶恐无地。谁知苏起听她这么一说，立时向另外立着的三人看去，果然看见了自己的爹爹就在当中，此时他如察觉被毒蛇窥伺，浑身竟禁不住打起颤来。李方显然也吃惊不小，脸色微变，却仍尚能自持，便对着杜琳行礼道：“师父。”

        杜琳自然察觉到他们脸色有异，然而沈啸至受伤颇重，却是当务之急，因转头对杜瑜道：“大哥，啸儿的伤很重。”

        杜瑜皱了皱眉点点头道：“不知通天使如何与我杜门几位弟子交手？若论江湖辈分，这可算是欺负后辈，可无法对江湖人称道。”

        钱应却不正眼看他道：“你的诸位徒弟非要阻扰我大计，却也难怪我对他们痛下杀手。”

        杜瑜眉头皱得更紧道：“钱使不过是要我一个女儿何苦大费周章？”

        他向前走了几步面对着钱应，钱应在他的目光注视之下，缓缓抬起了头，隐晦的月光在他嘴角跳动，他若有若无地勾起一丝浅笑道：“若如此说，您也是我的前辈。”他说着放低了语音，轻轻加了一句，“再说我为何对您的女儿大费周章，您不该是心知肚明吗？”

        杜瑜脸色不变，双目一转道：“钱使还是别要将心思花在这样无畏的事情之上，今日之事若难善了，我也只好与钱使过过招，拼着微薄名声也要让几位徒儿全身而退。”

        钱应转头来看着他，细细端详一番道：“总有人说世人皆有两面，我常常不信，哪有人能在人前一面人后一面而完全不漏痕迹？而今看来，那不过是我所见之人都太过浅薄。”钱应说完将右手袍袖一甩，对着杜瑜做了个邀战的姿势。

        便在此时，随行而来的其中一位男子走上前来，他面容整肃，双目之中透出寒意，张口便道：“我河北沈氏向来恪守武林道义，不曾与哪位江湖人士结仇，我的孩儿因在杜门学艺，又向来手足情深，这才与太岁门打上交道，钱使如今将我小儿重伤至此，我们也不愿追究，难道还要变本加利吗？”

        这人声如洪钟，显然中气沛然十足，一边喊话眼中一边精光四射，引得钱应心中盘算。这人乃是河北沈氏的家主，便如他自己所说向来不涉武林纷争，因此武林之中并无关于他的任何传言，今日看来他内功非但不弱还算是个中强手，即便是自己与他动手，也未见得轻易占得上风，然而时间拖了过去双方均讨不得好去，将来太岁门还要平添一位劲敌，倒不如现在卖好给他。

        想到此处，钱应点点头道：“今日之事本来就如杜掌门所说，不过是我们之间的一件简单之事，既然殃及了无辜之人，我又何尝不是于心不忍，几位若不此时前来，我也是要将令郎立时送去妥然安置的。不过既然沈先生已然亲临，那自然是由您处置更为妥当。”

        沈氏家主沈容先点了点头，当先上前去扶自己的儿子，身经钱应面前之时，钱应以微弱的语声在他耳边道：“沈家主不要误会，令郎并非被我打伤，况他一心求死，本来也并未一力抵抗。”声音虽然微小，却一字字清晰地送入沈容先耳中，他被句中“一心求死”几个字刺得眉头一皱，拳在袖中攥起又松开，脚步不停，仍旧走到爱子身边，但见沈啸至气若游丝，面如金纸，眼角至鬓边挂着两道泪痕，双瞳散乱，眼见是濒死之态，他不禁咬紧了牙关，深深出了口气道：“啸儿，你，你怎么伤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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