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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观风浪幻无方（1） (1 / 2)
        罪过罪过，怎地我竟一再对这出家人生出特异心思？杜洺澄心中暗暗惭愧，连忙收敛目光，轻轻退出殿外。殿外即是正院，比之偏院却大得多，仍有一棵大槐树，枝繁叶茂，院角一口水井，此外别无他物。看来这位禅师独居此禅院，日子过得极其简单。那么昨晚是他自野外将我救回来的吗？他救我之前又见没见过郭争呢？只怕我命不久长，爹爹和哥哥们又知不知道太岁门作恶多端，郭氏三口又会不会平安相聚呢？这些事情等我闭眼之后就全然不知道了，他们永永远远和我没有关系了，既如此，上天让我最后的时光在此度过，也是极大的仁慈了。杜洺澄想到这里，觉得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定，慢慢合上了眼睛，恍惚中一个小童在院内蹦蹦跳跳，定睛看时却是郭争，他一如当初面色红润，活泼可爱，笑嘻嘻地冲她道：“姐姐你看，我来给你演一套拳法。”说着便自顾自在院中间演练起来。杜洺澄眼见这拳法流畅精妙，禁不住也跟着比划起来，初时还觉得四肢沉重，渐渐也灵活起来，正练得起劲，郭争又笑嘻嘻地道：“姐姐，你已全会啦，那我就走啦！”说着一气跳到了树上，杜洺澄着急起来，大叫着：“不要淘气，快下来！”郭争哪里肯听，转身几下起落便不见了踪影，杜洺澄心里一急猛地睁开了眼睛，其时天已全黑，夜风阵阵，槐树叶子婆娑落影，看来看去哪有郭争的影子，杜洺澄心中无比失望，叹了口气，却忽然觉得精神百倍，好似日间种种实是梦幻，此时此刻她才真的醒了。倒有种噩梦非真，岁月静好的感慨。杜洺澄走到院中，回想梦中那拳法，觉得颇有奥妙，当即就院中场地施展起来，她一边打一边想，初时缓慢，待熟练之后直如步风行云，胸中郁闷也一举抒发得干干净净。

        “善哉——”殿中禅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施主的拳法颇为精妙。”

        杜洺澄做了个收势，觉得心中脑中一片澄明，大感意外，心情也颇激动，笑着对这禅师道：“大师，是您救我到此么？”

        那禅师微微摇头道：“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依。你道我此刻救了你性命，焉知来日你不会怪我多此一举？”

        杜洺澄听他此话大有禅意，一时陷入沉思。

        那禅师踽踽行至院中槐树下，席地而坐，其时已届初秋，日间天气闷热，到了夜间却往往凉风萧瑟，只见禅师一领灰袍在夜风中瑟瑟而动，宝相庄严，双目微阖，几欲乘风而去。杜洺澄觉得他一身圣洁，却隐隐有种亲近之感，见他如此谪仙般人物冷冷清清孤孤单单，心中又不免酸楚。正在胡思乱想，忽闻那禅师轻声言道：“小施主，用你刚学的拳法来打我。”

        杜洺澄心道，这是考校我武功来了。便有心卖弄一番。将双拳灌注内劲分击他两侧太阳穴，禅师上身后倒躲过她一击，杜洺澄心中有数，立时变拳为掌，掌尖直刺他咽喉，禅师不闪不避，只踢起一腿，这一腿后发先至，杜洺澄心知不妙，左脚一顿飞身跃起，团身右脚去踢他面门，禅师以左掌挡住她这一踢，随即捏住她脚踝向外一甩，将她甩出数丈。

        杜洺澄踉跄数步这才站稳，但也知道他是有意容让，不然这条小腿必然废了。心中服气，但又难免犯起倔强。略一沉吟，飞身跃上了槐树，双脚在树枝上一踏，去势一折，伸手搭住一根粗枝，借势将身荡了下来，双足直点向那禅师双肩。

        霎时一阵劲风直逼那禅师僧袍，直欲将其撕裂，但禅师沉静如水，眼也不睁，只伸出两指斜斜指向自己肩头，杜洺澄一看，自己再向前去，势必将双脚底穴位撞上他手指，那非受伤不可，或轻或重只看自己用劲多少，连忙手上一勾，自他头顶一荡而过，又回到树上。

        须臾之间，杜洺澄自树上攻下数次，每次都被禅师轻轻巧巧逼了回去。她干脆踞在树上，伸手捋下一把树叶，以家传“碾玉分金”指力弹了出去，这一手如天女散花，轻中有重，虚中带实，实在令人无法防御，谁知那禅师剑眉一拧，双臂大开，那些树叶飞到距他一尺之处竟像是凭空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却径自不落，杜洺澄从未见过如此奇景，惊诧之余但见禅师双目忽睁，这一眼让她目恋神飞，只觉得这一双眼中仿似有万千星辉，又好似亘古以来的智慧都在其中闪烁，一时沉迷，不觉其忽然发力，将众多树叶反向她振来，直到耳边听到嗖嗖风声，方才惊觉，早有几片贴身擦过，割断了几缕发丝，更有一片擦破了脸皮，竟也不觉得疼痛。

        “施主用来用去，仿似都是你家传武功，并没有用上你方才所演的拳法。”那禅师见将她打伤，神色大见不忍，语气便颇含歉疚之意。

        杜洺澄见他武学造诣甚高，也不敢再加欺瞒：“我所施展确是家传本领，因自小习练，颇为自得，临敌之时，便使了出来，谁知仍是赢你不得。”

        那禅师点点头道：“你家传的本领原是不错的。但你可知道因何赢我不得？”

        杜洺澄有心在他面前卖弄见识，眼珠一转道：“我本来使的招式也算高妙，但你仿似料敌机先，早知道我要干什么啦。”

        那禅师抬头看看她脸，忽然柔声道：“你脸上痛不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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