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千丈涌不涤殇(7)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62、千丈涌不涤殇(7)
        王生幼年,侍父至孝,但父亲是个不第的酸儒,家中田产稀薄,母亲便早早离开了他们。父亲一心读书应举,一切种田劳作做饭理家的活计便都着落在王生身上。他小小年纪听着父亲教诲,对父亲之命只有加倍遵守,不曾违拗,按父亲书中所说,他可算是含辛茹苦舍己为父的当表孝子。那时他读书不多,认得些字也不过是偶然看着父亲的书问上两句得来的。父亲读书时嫌他碍事,从来是不让他待在身边的,他就听父亲诵读,不几日下来,父亲都背诵不来的书典他却倒背如流。后来父亲去县上考试,本欲将他托付给同村之人,但王生执意要跟着父亲,惟愿在路上侍奉左右。须知父亲好容易这一次考上乡试,走出村子的机会岂是人人都有的?王生自然不能放过。

        那一日他们父子二人路遇一位书生,那书生虽然气度高雅,但身量却颇壮实,他与王氏父子同路一段,不知为何却被两人吸引,上前搭讪,言谈中得知也是个乡试的秀才,正好与他们二人同路。父亲与这书生一见如故,三人便搭伙同吃同宿。两人熟悉之后说得多了才知道书生是被两人父子孺慕之情感动,本来觉得那不过是书本上鼓吹的孝道,却没想到真的有小小孩童能真的做到。但在王生看来,这书生谈吐不俗,所说道理与典故才是平生未闻,令人心生羡慕。

        同路至尾,快到县城之时,一日夜中,王生忽闻父亲揽衣而起,他小小年纪虽然困倦却更好奇,便悄悄掇在父亲身后,却见他摸到书生包袱,翻出他随身的干粮,在上面撒了些什么。王生年纪幼小,便以为父亲突发童心与书生恶作剧,心下暗暗好笑,且不动声色回去睡了,待父亲也回来睡熟之后,他才悄悄起身把两人的干粮调了个个儿,心说父亲一心捉弄别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第二日几人早起准备吃了干粮便即上路,书生便要讨父亲的干粮吃,父亲听了却慌张的很,王生见了不禁暗暗好笑,心想父亲倒是什么心事也藏不住,这般作态,书生定要知道干粮中有古怪了。但书生却似并未看出,见父亲坚持不给他,他便说壶中无水,去溪边打些,走开了去吃。他还没有回来,王生父亲却已经大呼腹痛,倒地不久便七窍流血,王生在旁都惊得呆了,待上前去欲喂父亲水喝,他连踢带打,一只手在王生脸上抓了不少血道子。王生只有在家中布药,老鼠中毒之时才见过此等惨烈情景,过不多久父亲就一命呜呼,待书生回来时王生已经瘫软在地,连哭也不会了。不知道为何只一夜之间,他的父亲却会这样死了,难道是什么急症吗?

        书生却掘深坑埋掉了王生父亲,将行李收拾了,抱起浑身颤抖的王生离了此地去了。他也没有去县城乡试。只带着他游历山水,王生一日从梦中惊醒哭喊父亲时,见书生便在一旁对月发呆,王生被泪水模糊的视线触及书生之后便即清晰起来,那月下的孤寂直如高山深雪、瀑下幽潭,冷寂凝绝,令人难以言说。

        书生只说了一句:“你想父亲吗?那今后我便是你父亲吧。”

        王生一时也说不上什么感觉,照理他来当自己的父亲,那么自己就又有父亲了,便不该那么悲伤了,但他却并不是自己的父亲啊。而且他又该怎么对待这个父亲呢?向从前一般吗?

        书生说完了这句也不理他,依旧头枕双手对月发呆。

        王生却觉得自己不再孤苦无依了。

        自那之后王生将书生像父亲一样侍奉,书生却拒绝了,说他不需如此,他大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可以像个孩子一样。王生虽然不曾像其他孩子一样玩玩闹闹,却是很羡慕。虽然这个父亲规矩不同,那有生以来的为人习惯却难改,即便不再无微不至地侍奉父亲,却也难如其他孩子一般无忧无虑。

        书生常随口和他讲道理,是以王生虽然餐食上饥一顿饱一顿,心中却常常装着听不明白的道理一遍遍地想。

        后来书生找了个山明水秀的地方结庐而居,两人拔笋采菇、靠山吃山,也算是稳定下来,接着渐有和父亲一样的人来找他,常常大家坐在院中高谈阔论,笑声一直能飘到林海中最高的树上去。慢慢的随着结交的人越来越多,父亲与这些人成立了一个帮派,叫做“青盟”。大家定在每年聚会一次,开始只是大家一处探讨各种技艺,后来大家设了些彩头,聊增趣味。因为彩头以花笼盛装,便都叫做花笼大会。

        那时书生少年意气,隐隐然是众多世家子弟的首领,大家便推举他做青盟的盟主,每年都由他来主持花笼大会。

        那时不少江湖俊少与他或玩笑或认真地提起要为他找个妻子,但书生却一概都拒绝了,人道他年纪太轻不懂情事,也有道他眼光太高,妄图以偌大名声招引江湖中顶尖儿的女子。但是王生知道,那只是因为他心里有个人。

        书生每每喜欢在草庐外林中树下坐着练功,有时王生会去随身侍奉,书生便会教他坐在身边,然后给他讲从前的故事。

        书生的童年是快乐的,一方小院中花果芬芳,他有很多有趣的老师,趣事就算是天天讲也从不重样。但王生听得多了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书生小时候从来没有离开过那一方小院,所有的乐趣仿佛都在窄仄的禁锢中被拘束着。直到那一年他又有了一位新的老师。

        书生的老师都是厉害的人物,所以书生的种种技能都是顶尖儿的。

        这一位也不例外,她来自方外之地,武功路数不为中原武林所知,因此一时所向披靡,不知书生的家长用了什么办法,竟能将她请来为书生教授武功。

        家长叮嘱书生一定要竭尽所能多学她的功夫,因为她只能在他们家呆三天,书生明白,这三天会是严峻的三天,他惯常速记,对于学习向来是手到擒来。

        他不知道,最终这三天变成了他过后几年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三天。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新笔趣阁;https://wap2.xinbiqug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新笔趣阁阅读网址:wap.xinbiquge.org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