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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9章文学社
        其实我前两年就在打文学社的各种主意了，并不想要献身文学，而是因为上任的社长老师坚信写好文章的基础是见闻广博，那老师旅游成痹，足迹遍及全国，步行都有几万里，我红军恨不能及。回来后介绍给学生，学生听她绘声绘色的描述，感觉仿佛是接听恋人的电话，只能满足耳癌而满足不了眼病，文章依然不见起色。社长便开始带他们去郊游。开始时就近取材，专门往农村跑。头几次镇上学生看见猪都惊喜得留连忘返半天，去多以后，对猪失去兴趣，遂也对农村失去兴趣。然后就跑得远了些，～路到了同里，回来以后一个女生感情进发，著成～篇《江南的水》，抒情极深，荣获市里征文一等奖。这破文学社向来只配跟在其他学校后面捡些骨头，获这么大的奖历史罕见，便把女学生得奖的功劳全归在旅游上，于是文学社严然变成旅行社，惹得其他小组的人眼红不已。

        梅夏雨也是眼红者之一。初一他去考文学社，临时忘了《父与子》是谁写的，惨遭淘汰。第二次交了两篇文章，走错一条路，揭露了大学生出国不归的现象，忘了唱颂歌，又被刷下。第三次学乖了，大唱颂歌，满以为入选在望，不料他平时颂歌唱得太少，关键时刻唱不过人家，没唱出新意，没唱出感情，再次落选。从此后对文学彻底失望。这次得以进了文学社，高兴得愁都省略掉了。

        那天周五，下午有一段时间文学社活动。路上我对梅毛病说：“梅老师，以前我们选写文章的人像选歌手，谁会唱谁上。”

        梅毛病当了一个礼拜老师，渐渐有了点模样，心里夸学生妙喻盖世，日上替老师叫冤：“其实我们做老师的也很为难，要培养全面发展的学生，要积极向上，更主要是要健康成长。”言下之意，学生就是向日葵，眼前只可以是阳光，反之则是发育不佳。

        “那最近有什么活动呢？”

        “嗅，就是讲讲文学原理，创作技巧。文学嘛，多写写自然会好。”

        我怕自己没有闭门造车的本领，再试探：“那不组织外出活动？”

        “这就是学校考虑的事了，我只负责教你们怎么写文章怎么写得好。”梅毛病知道负责不一定能尽责，说着声音也虚。

        我了解了新社长是那种足不出户的人，对文学社的热情顿时减了大半。踱到文学社门口，梅毛病拍拍我的肩，说：“好好写，以后有比赛就让你参加，你要争口气。”里面人已坐满，这年代崇敬文学的人还是很多的。所以可见，文学已经老了，因为一样东西往往越老越有号召力；但又可以说文学很年轻，因为美女越年轻追求者就越多。然而无论文学年轻得发嫩或老得快死，它都不可能是中年的成熟。

        梅毛病介绍过自己，说：“我带给大家一样见面礼。”学生都大吃一惊，历来只有学生给老师送东西的义务，绝没有老师给学生送东西的规矩。

        梅毛病从讲台下搬出一叠书，说：“这是老师写的书，每个人一本，送给大家的。”然后一本一本发，诧异这四百本书生命力顽强，大肆送人了还能留下这么多。

        社员拿到书、全体拜读，静得吓人。梅毛病见大作有人欣赏，实在不忍心打断，沉默了几分钟，忽然看到坐在角落里一个男生一目十页，炒咧乱翻。平常梅毛病也是这么读书的，今天不同，角色有变化，所以心里说不出的难过。可书已送人，自己又干涉不了，好比做母亲的看见女儿在亲家受苦。梅毛病实在看不下去，口头暗示说：“有些同学读书的习惯十分不好，速度太快，这样就不能体会作者着笔的心思，读书要慢。”一这话把想要翻一页的人吓得不敢动手，只好直勾勾地看着最本几行发呆其实不翻也不会影响，因为梅毛病的散文散得彻底，每篇都像是玻璃从高处跌下来粉碎后再扫扫拢造就的，怕是连詹克明所说的“整合专家”都拼不起来了。

        我悄声坐到那个翻书如飞的男生旁。两人素未谋面，男生就向他抱怨：“这是什么烂书，看都看不懂。”

        我为认识一个新朋友，不顾暗地里对不起老朋友，点头说：“是啊。”

        “什么名字？”我问。

        “梅，天”男生一时找不出有“天”的名人，把笔记本摊过去，笔一点自己的大名。

        “梅天诚，你的字很漂亮啊。”

        梅天诚并不客气，说：“是啊，我称它为梅体字！”说着满意地盯着“字”，仿佛是在和字说话：“你叫我是阳，我听说过你的名字。”

        一切追求名利的人最喜欢听到这句话。我心里回答“正是老子”，嘴上窘笑说：“是吗？”

        梅天诚像没在听梅夏雨说话。我那个“是吗”凝固在空气里翘首以待回应。

        “上面那根排骨叫什么名字P我看见他跟你挺好的。”我不愿和排骨苟活一起，不屑道：“他是我一个老师，看我将来会有大出息，故意和我套近乎。”

        “我看是你和地套近乎吧？”梅天诚冷眼看他，拆穿谎言。我苦心经营的虚荣感全部被反歼灭掉，痛苦不堪，硬笑一下，懒得和梅天诚这怪人说话。

        梅毛病终于开讲。第一次带一大帮文学爱好者其实是旅行爱好者他有必要先让自己神圣，昨晚熬到半夜，查经引典，辞书翻了好几本，总算著成今天的讲义，开口就说：“文学是一种美的欣赏美的享受，既然如此，我们首先要懂得什么是美。研究美的有一门学问，叫美学研究丑的就没有五学，所以可以看出美的重要”

        梅毛病顿了顿，旨在让社员有个笑的机会，不料下面死寂，梅毛病自责讲得太深，学生悟性又差，心里慌了起来，脑子里一片大乱，喝一口水稳定一下后，下面该说的内容还是不能主动跳出来。梅毛病只好被动搜索，空旷的记忆里怎么也找不着下文，像是黑夜里摸寻一样小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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