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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子
        公元前1111年，鬼方吕地（今山西吕梁）。

        燕子回来那天，穴居云中的羌人山寨里，一个男婴呱呱坠地。

        产妇喘口气，从稳婆手中接过婴儿的瞬间，就望见那夕阳的余晖里，一牙新月端端的挂在洞口。她心头一热，随口给怀里的宝宝取了个乳名：“牙子”。

        牙子两岁，咿咿呀呀学说话，缠着大人讲故事。

        牙子4岁，早熟、聪慧，童言童趣不绝于耳。有一回竟告诉妈妈：月公公认得我。妈妈问他为什么这么说？他说我走到哪，它跟到哪呀！

        牙子8岁，喜欢独处。别的小朋友下河捉螃蟹上树掏鸟窝，里面很少看到他的影子。他能对着一片云朵半晌半晌的发呆，谁都不知道那小脑袋瓜子里转悠的是什么。

        牙子10岁，可以独自放牧了，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山寨里所有的歌。有时候见四下无人，羊儿们在坡上自顾自地啃着青草，他也会挥挥鞭子吼那么一嗓子，作为消遣：“风来了，风去了，羊没了，娃哭了……”

        唉哟哟，多难听！把乌鸦都吓飞了。

        牙子14岁，一阵秋风把西伯侯的兵丁从河西刮来了河东。这些人过去也来过，但都没有这次下手狠：羊儿没了，老幼病弱悉数被杀，阿妈也死了。只剩下七八个青壮男女，跟牙子一道，被绳捆索绑押往朝歌，给殷人做人牲。由于路途遥远，他们要先在谷口与别处抓来的羌人汇齐，然后才顺河而下，经龙门掉头向东。

        就周人而言，这叫“献羌”——每年一送，给商君进贡的。遇上特殊年份，宫廷事多，祭献杀牲数量激增，西伯侯们就得派出爪牙，四面八方再掳一次。

        牙子他们遭遇的，就是一种额外的摊派：朝歌城里正大兴土木，修建鹿台。

        既是献羌，就要烙上羌人身份。于是，在被抓的第二天，临上路前兵丁们先给每一个俘虏都安了个“羌”姓——而羌人原本是没姓的。

        现在，牙子不再是牙子，叫“羌牙子”。

        一路来到孟津，早已人困马乏。右手是大河，左边是昆仑。暮色迷离，机灵的羌牙子瞅个不防，挣脱绳索没入丛林，连滚带爬上了昆仑，拜倒在天师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师傅说：改个姓吧，以姜易羌；也别叫牙子了，倒过来，叫子牙——姜子牙。单名一个尚，姜尚或吕尚，崇尚昆仑之意。

        一番改头换面，意在扭转乾坤。自然，师傅此番深意，他后来才明白。

        多年后面见文王，问他“祖居何地”？子牙从容应对：“东夷”。文王便不再多问。其子姬发在一旁听了，心里却犯了嘀咕——东夷，那不是海边么？离昆仑何其辽远！

        但就子牙而言，他并未扯谎。因为他所谓“东”，只是河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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