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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鲁迅先生的华盖运,死了这么多年以后,似乎还没有交完,总有人跟他过不去,包括这篇发表在1919年12月1日北京《晨报·周年纪念增刊》上,不足1300字的《一件小事》。到了二十一世纪,还被人当回事的否定,可见不朽的文学作品,那张扬的生命力,即使已届九十高龄,仍旧令人生畏。

  相比之下,当代作家就有点惭愧了,别说九十年,九年都过不去,不管当时多红的作品,统统都会成为过眼烟云。甚至,有些书(包括我的),刚刚问世不久,转眼就可以在劳动人民文化宫的廉价书市里找到。时间,才是最无情的验证,吐一两口唾沫,无碍名篇的光辉形象。

  说它是名篇,因为它只用了1300字,就讲了一个过程,写了四个人物,用了五句对话,留下那冬日寒风里的一段人间温情。全文含蓄隽永,简洁明净,无一字多余,无一字可易,而且,余韵悠长,耐人寻味,那“愈走愈大,须仰视才见”的“满身灰尘的后影”,能让人想得很多很多。正是这位车夫的善良心地,“将我从坏脾气里拖开”,“教我惭愧,催我自新,并且增长我的勇气和希望”。说的是一件小事,但小事未必就小,以小见大,见微知著,因此,小事也照样能写出文学的不朽。

  1300字,作家写出来北京冬天的寒冷,写出来车夫和老女人的贫穷,写出来那位巡警的平和,还描绘出第一人称的“我”,从“没有人看见”,和“大风过后,外面也不见人”,完全可以一走了之的企图逃脱责任;到“抓出一大把铜元,交给巡警”,以弥补自己那一刹那的卑劣;然后,又问自己:“是什么意思?奖他么?我还能裁判车夫么?”的由内心里涌上来的自责和自审的心理,这些极具层次感的心理状态的把握,寥寥数语,如解剖刀直逼肌肉的腠理,纤细毕露,清晰可见。

  读者假如有兴趣做这样一个尝试,将上述内容,重写一遍,1300字,能写得下来吗?假如删去你认为可以删去的一句对话,或一个自然段,还能达到原来的效果,和原篇的完整和完美吗?我想,通篇之中,也许只有一个字是可以改的,那就是老女人的代词“伊”。但是,如果换成“她”的话,八十年前的语言风韵和时代特征也就荡然无存了。

  也许正因为这篇作品的精致,精短,精蕴和精彩,才被一代一代的学童在课堂上琅琅诵读吧?如果说,政治家要抓大事,那么文学家倒应该抓小事。要是能够把小事写得娴熟自如的话,那么,写大事时,便像庖丁解牛那样,获得游刃有余的从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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