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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无人与我
        柳霏霏的离去，我心里有些不舍的，只不过，显现的天门给我带来的冲击过于强烈。爷爷虽没说明，不过可以想象那晚他们定然是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大战，直到柳姐姐出现，以妖门公主之威吓退了天门长老，我与柳霏霏才能侥幸捡回一条命。

        爷爷回家种地去了，临行前扔给我一本黑色的书册，书册破烂不堪，所幸里面的内容还未缺失，实乃不幸中的万幸。我其实并不太懂，像爷爷和柳爷爷这般的人，放在以崇信科学为主流的现代，估计会被所谓学者专家唾骂一声：“呸，封建迷信的余孽。”然而在寻常百姓眼中，他们哪怕随便展露一手，便会被奉为‘活神仙’，此生无虑吃喝，更可以享受乡民日夜的香火供奉。

        他们拥有这样的能力，却甘心在乡野之间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田间劳作。宁愿过着艰苦的日子也不愿展露能力，更不曾用术法改善生活，让我颇有些费解。我读书时，班主任便常常让我们有颗上进心，去拿更好的成绩，说到底，知识终归是要换做财富的，这也是我们努力的原因。爷爷这般的做法让我有些怀疑，爷爷是经历了些什么而心灰意冷，还是在谋划着什么而做黎明前的蛰伏？

        我驱逐出脑海里复杂难理的思绪，翻开了黑皮书。第一页，‘叶家四绝’四个龙飞凤舞般的大字让映入我的眼里，这叶家的先祖想必也是心高气傲之辈，能将自己所学传下并让后人视为绝学，定然不该是无名之辈。只是叶家的祖宗牌位向来是供奉在爷爷家里的老屋里，只有爷爷一人能进。我在考虑，等回家怎么也得和爷爷商量下，去给叶家的先祖上几炷香也好。继续翻页，是一段黑色的小字，上面书写着如祖训般的话语：“吾年少天资卓越，鲜衣怒马，只愿荡尽不平事。所幸遇得武当掌教，待吾如子，更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然吾发现道门之密，有违道门祖训，掌门含泪逐出。后纵横红尘数载，与天门屡有接触，其间遇一佳人，终是辜负。吾为解惑，遁入佛门数十载，原为异曲同工。道法精妙，除不尽恶鬼，佛法慈悲，度不化恶人。戾气渐长，恶鬼食人，人亦自相残杀，六门更是争斗不休，血流成河。辗转数百年，惊鄂六门本属同源。感六门所谋非小，六门身后之人其心可诛，已布局千年之久。天门势大，无可奈何，化去毕生修为，创地宫，授十殿王爷，再入轮回，只为千年后大劫。”

        我暗暗心惊，按叶家先祖的说法，已经站在巅峰的存在，独创下地宫的他，竟也奈何不了天门？还有叶家先祖所提及的六门，目前出现的有天门，妖门，猜测必然是庞然大物，发展了数千年的组织，背后还有更厉害的存在。柳叔所属的地宫，便是叶家先祖当初创下用以抗衡天门的，看之前的战斗，就算是身为十殿王爷的柳叔也受伤不轻，地宫的压力可想而知。至于叶家先祖口中的千年大劫，我思之也无益，干脆不去想，还未开始修行的我，在保护柳霏霏时，体内出现的那一道锁链一般的铭文，又是什么？

        ‘叶家四绝’代表着叶家的四种术法，‘咒，印，纸，符’。柳叔当初度化鬼婴入轮回时，所用的便是往生咒。所谓‘咒’，本是道教用来祈请神明、诅咒鬼蜮的一种方术，道门使用‘咒’时，往往与符篆合并使用，既以咒为引，以符为媒来施展道术，从而发展出了天师教这类以符咒为主体的道门。叶家先祖所传咒术，却是脱离于符篆独立使用的。叶家咒法，以精神力的修行为主，身体的修行为辅，既咒法强弱由精神力的强弱来决定。叶家印法，则反其道而行之，叶家印法，讲究以手势结印的方式来释放修行时身体内凝聚的气，御气以伤敌，所依赖的是气海中沉积的气。叶家纸术，所需的是生命力，用上好黄纸，剪纸招魂，再辅以叶家子孙的血，用来点睛，常理来说，一个人修为越高，生命力越强，纸人自然厉害。叶家符术，所用的不是朱砂，也是鲜血，据叶家先祖说，符术大成，可凭空画符，所画之符无形。

        古人有言：“天有三宝曰‘日、月、星’，地有三宝曰‘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可见所谓修行，其实不过是修精、气、神罢了。精，即是构成人体并维持人体生命活动所需的营养物质。分为先天之精与后天之精，先天之精来自于父母骨血，但终归是有限的，所以后天我们所摄取的营养便是后天之精，用以维持我们的生存所需。气，则是人体的生命活动的原动力，呼吸吐纳，水谷代谢，营养敷布，抵御外邪皆由气来实现。《寿亲养老新书》有云“人由气生，气由神往，养气全神可得其道。”古代道门便有练气一说，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期，而道家在千年的传承中，亦有了分支派系，在唐代以前，道教主要以炼丹修行为主，唐后，道家炼丹修行式微，修行也由炼丹服用实现长生与飞升转变为练气结内丹来实现飞升。至于神，则是精神，意志等活动的统帅。《素问移精变气论》说道：“得神者昌，失神者亡。”神强则身强，神弱则身死。精、气、神息息相关，生命起源为精，维持生命依仗气，而神则是生命的体现。精充气则足，气足神就旺。

        叶家术法，对我而言此刻能修习的也就‘咒’与‘印’，所需修行的便是精神力和气海。我也通晓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的道理，打算先从练气开始修行。我思索片刻，决心从丹田练气法入手。凌晨，我端坐在床上，盘起双腿，将左掌放于右掌之上，拇指指端相对，放于腿上，肩放平，头放正，舌头抵住上颚，闭目冥思。我驱散心中的杂念，将意识放于天地之间，此刻，我能感受到天地的悠悠与自身的渺小，只若那沧海中的一粟。接着便是呼吸吐纳，缓慢而绵绵不绝的把气吐出，吐出气息后，再由鼻孔吸收清气，渐渐的呼吸变得平缓，气息也开始均匀。

        如此我反复了数个小时，直到上床的舍友将我唤醒，才发现宿舍里的人如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般围着我，半响舍长才发声道：“归尘，我知道柳霏霏的离开对你打击挺大的，只是吧，你这坐在床上都能睡着怕有些过分了，还是好好调整下吧，马上就高三了。”说罢，周围的人一哄而散去抢清晨的洗脸水。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知意味着不用背负太多，可以平凡的过一辈子。我忽然有些理解爷爷为何这么多年多不曾传我术法，他应该是愿我能如普通人一般求学，工作，娶妻生子，就这样过了这一生。只是，命运的安排，谁又能抗拒。我终归还是踏上了这条路，天门在暗处依旧虎视眈眈，一年后与姐姐的婚约，三年后给柳霏霏的承诺，叶家先祖的发现，这些都让我不能坐以待毙。我所能去做的，唯有使自己变得更强，才能去寻找答案。

        抛却杂念，我打了盆水洗漱了一番，便往教室走去。教室里已开始了晨读，柳叔离开前或许和新任的校长打过了招呼，我迟到了，这些各位任课老师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我回到自己的座位，随意找了几篇课文开始看了起来。课文都是些文言文，老师还不曾讲解，说不出的枯涩难懂，我合上书本，趴伏在桌子上，看着旁边空荡荡的座位，心中有些苦涩，我摇摇头，睡一觉吧。

        梦里，张灯结彩，一片喜气洋洋之景。大院里挂着无数的喜字，仆人端着喜酒、喜糖等进出不断。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在正堂，一名头戴凤冠，脸上遮青纱，外套一袭绣花红袍，肩披霞帷，下身着绣着白鸟的红裙，脚穿缎红绣花鞋的女子，与一身穿玄端礼服的男子拜堂成亲。我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却也是由衷的祝福的。只叹息叶家衰落，不能给姐姐这般一场盛大的婚礼。

        忽然，画面一转，来到了婚房，我不好意思去窥视，正待离开时，却见之前的男子推门而出，身后是女子让人心碎的哭喊声：“浮生，浮生！”我虽年少，却也极讨厌这类薄情寡意的人，正待拉住他，手却直直穿过了男子，男子那般决绝，始终不曾回头。

        眼前一花，先前的女子身着大红嫁衣，却是站于一高台之上，女子神色恍惚，口中是如呜咽般的细语：“无人与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无人与我捻熄灯，无人与我书半生。无人陪我夜已深，无人与我把酒分。无人拭我相思泪，无人梦我与前尘。无人陪我顾星辰，无人醒我茶已冷。无人听我述衷肠，无人解我心头梦。无人拘我言中泪，无人愁我独行路。回首向来萧瑟处，无人等在灯火阑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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