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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梅花三弄
        出了那偌大的城池，孟姐姐才说道：“刚刚的那城，便是阎罗鬼城。世人大多贪执，死后不愿喝我那孟婆汤忘尽前尘往事的，按地宫法纪不可入轮回。所幸有了这城，便可让他们如生前般生活着。只要不违法纪，地宫也不去多管辖限制。”

        地宫的法纪？那是什么？孟姐姐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地宫法纪，便是地宫设立之初地宫的创立者所修订的法旨。人死后执念过盛，自然会做出诸多事情。执念太深者，会去寻仇，若只是惊吓一番也就罢了，但往往复仇的鬼魂会杀尽生前仇敌，沾染血气后化为厉鬼后为祸一方。”我有些不满的问道：“那被害死的鬼魂，死后不能寻仇，入了轮回又如何？生不能快意恩仇，死后还要苟且偷生吗？”孟姐姐用青葱玉指戳了戳我脑门，说道：“你不会是个傻子吧，天道有轮回，你真以为这地宫是个摆设啊？生前害人的，就算在阳间没有枉死，死后在地宫也是逃不掉的。地宫的判官便是审判这些生前作恶的人而存在，作的恶越大，所受的苦难也是越重。”我尴尬的笑了笑，继而想到了林书才，按理来说他的鬼魂早该被拘入地宫，为其生前所作的恶来赎罪，可是孟姐姐脸色变了变，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那林书才的情况有些特殊，等下见到阎罗再说。”

        孟姐姐接着说道：“地宫法纪，大多为维持阴阳两界秩序。有的人生前心术不正却未犯大过，死后为鬼，祸心便包藏不住了。对于鬼类而言，人类身上的阳气是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满含阳气的人肉，自然是鬼类最喜欢的。这类鬼类大多会附身于恶人身上，与恶人一心同体，去杀害同类并食用人肉，这类的便是恶鬼，也是地宫法纪所不容的。”我想到了近些年屡屡看到的食人魔事件，心想，看来这类恶鬼数量还不少，特别一些西方的国度，有的食人魔甚至能隐藏长达几十年之久，看来，地宫也抓不尽世间恶鬼。

        孟姐姐叹了口气说道：“地宫虽然势大，却也尽受其余五门牵制。更可怕的是，经历千年，人的贪欲越来越大，而人性反而所剩无多。”说罢又看了我一眼说道：“恶鬼食人，屡见不鲜。而一些特别的体质，即便是鬼雄鬼王也是趋之若鹜的，比如说，你那小情人的地阴体质，和某个傻子的天阳体质。”言语间有说不清的醋意，我想到了在宿舍的那晚，那江南鬼婆手下的红衣女鬼对柳霏霏的垂涎，看来这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我正待追问天阳体与地阴体的特殊之处，孟姐姐抬手打断了我，面色变得清冷的说道：“何方小鬼，也敢拦我孟婆去路？”说罢抬了抬小手，一把折扇出现在她手中。我们眼前，出现了大批的鬼兵，那些鬼兵列阵整齐，手中拿着由黑色鬼气凝聚而成的兵器。最前一人，器宇轩昂，略显白净的面皮上不怒自威，身上的鬼气更是浓郁得化形。这便是鬼雄吗？我心里说道。这鬼雄隐隐有了幽隐道士巅峰的样子，而这黑压压的一片鬼兵，更是大多到了出家道士的级别。我在他们面前，只如一只蝼蚁，随便来个鬼兵都能将我捏死的那种。孟姐姐厉声说道：“袁自如，你死后阎罗念你生前忠烈，特允你不入轮回，自成一方鬼雄，统一万亲兵，镇守一方。你不好好在你大明鬼城，来此意欲何为？莫非是厌倦了做鬼不成？”言语中满满的威胁之意，手中的折扇更是散发出强大的紫光。鬼雄只是脸色微变，可他身后的鬼兵却是被孟姐姐的威压所累，即使拿着武器的双手不断颤抖，面色却没有丝毫畏惧，不愧是训练有素。

        鬼雄叹了口气，说道：“我袁自如生前一心为大明，却落个凌迟的下场，我所守护的百姓更是恨不得生啖我肉来泄恨。只是，生为大明人，死是大明魂。我已在地宫滞留了几百年之久，不入轮回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复国。今日苍天眷顾，千年一遇的天阳体再现，复国有望，复国有望矣。”鬼雄说罢，眼边留下几行热泪，数不尽的苍凉。此刻却不是我感慨的时候，这鬼雄叫袁自如，又是大明的鬼雄，想必便是那明末抗金的名将袁崇焕了。

        袁崇焕，大明王朝最后一根脊梁。曾率明军取得宁远大捷和宁锦大捷，重创了后来的清也就是后金。而在宁远大捷中，更是重伤了当时后金的统治者努尔哈赤，努尔哈赤重伤不治身死沈阳。就是这般的名将，最后却死于后金新的统治者皇太极的‘反间计’之下，惜哉哀哉。

        孟姐姐说道：“大明早已亡国百年，我知你忠烈，日夜在思索复国大计。至于你复国所需，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只是这人，我是万不可能给你的。”说罢，对一旁说道：“毛文龙，你也出来吧，这点小伎俩你当知是瞒不过我的。”孟姐姐话音刚落，又一鬼雄拦于我们身后，这鬼雄不同于袁崇焕身上的书生气息，相反浑身带着很重的杀戮之气，脸上几道伤疤格外引人瞩目。只是他的身份，竟是毛文龙，我有些感到不可思议。

        毛文龙，也是明末的一名重要将领，他在对抗后金的过程中可谓功不可没。毛文龙生而勇猛，曾于天启元年，亲率二百兵士涉海三千里，于镇江活捉了叛将佟养真，这对于当时对后金未尝一胜的大明王朝，意义不可谓不重大。可惜此人终归只是一介武夫，虽对后金屡有战功，却不懂收敛，受到很多人的妒恨。当时的袁崇焕，到了他亲自驻守的岛上，列举了二十条罪状，杀了他。在毛文龙死前，袁崇焕说出了五年内收复辽东，若做不到便用今天杀你的尚方宝剑来杀了我这般的话语，几年后，袁崇焕终究也落了个不得善终的下场。这两人本来都是明朝的栋梁之才，却同室操戈，而袁崇焕更被后人评自毁长城，说的便是杀了毛文龙。

        只是让我疑惑的是，这两人的立场，当是死敌一般的存在吧。只是二人此番，竟然携手而来，这毛文龙身为鬼雄，生前更是主攻伐的武将出身，这修为只怕不在袁崇焕之下。他身后的鬼兵，更是隐隐有了些许出家道士巅峰的样子。孟姐姐修为高深，只是不知是否能抵挡这两位鬼雄与众多鬼兵的攻势。

        孟姐姐对我说声：“在这杯里，可保你无恙。”说罢手中出现之前用来倾倒孟婆汤的酒杯，这酒杯迎风便长，长到我身高大小，将我罩入其中，这让我想起小时候看的功夫片中少林寺的金钟罩，大概和这个差不多吧。袁崇焕与毛文龙对视一眼，点头，挥手后身后走出一队鬼兵，向我围拢过来，鬼兵手中由鬼气凝结而成的兵器泛起寒光，向我砍来，鬼气未到，便被无形屏障弹开，酒杯之上更散发出一道金光，如箭矢般射向四面八方。之前挥砍的鬼兵被击中，化为灰飞消失不见。周围鬼兵面色一冷，我以为要退散之时，却是化为更猛烈的攻势向我袭来。

        正面战场上，两个鬼雄与孟姐姐的战斗，甚是激烈。袁崇焕本就一介文官，手中持一玉牌，而玉牌每每在挥动间，便是几道锋利如刀刃般的鬼气往孟姐姐身边飞去，而毛文龙行伍出身，手中拿的刀刃尽是血色，血色凝聚为形，每一次的劈砍，便是血气带着无形的杀意将孟姐姐笼罩。孟姐姐挥动折扇将两人的攻势一一化解，冷笑道：“既然你们自己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说罢手中折扇一扬，折扇上是一朵梅花，那点点如血绽放的梅花显得格外亮眼。孟姐姐嘴角挂起笑容，仿佛忆起了什么美好的经历，嘴里轻轻说道：“梅花三弄！”

        刹那间，本是混乱的鬼气仿若受到什么限制般被无形寒气冻结，在以孟姐姐为中心的区域，丝丝寒气如刀刃般凛冽，被触碰到的鬼兵毫无抵抗之力便化为飞灰，纵使是以袁崇焕和毛文龙这般的鬼雄在梅花三弄前眉毛亦挂起了冰块。孟姐姐小手轻抚折扇，嘴里缓缓说道：“霜寒。”一片猛烈的白雾化为有形的手将在场的鬼兵鬼雄皆拿捏于手掌心，“傲骨”，手掌化为冰河，如雪山中的清泉般，被酒杯护住的我也能感受到，那寒意并非是来自身体，而是灵魂。众多鬼兵早已消失不见，留在原地的唯有身上泛起氤氲之色的鬼雄在冻冰中挣扎。“洁梅”，孟姐姐梦呓般的话语响起，地上出现了一颗巨大的梅树，而梅树上是无数含苞的花朵，地宫素来没有四季的天气，此时竟然飘起了雪花，雪花散落，而朵朵洁白的梅花缓缓盛开，随着落雪落于早已被冰封的鬼雄身上。孟姐姐浅笑，素手捻着一片晶莹雪花，身后的鬼雄化为齑粉，地上空留两颗鬼气内敛的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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