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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虽千万人吾亦往（37）
        王生连方才身中一拳兼之强敌在侧也面不改色，此时听他提到这件事竟脸上一白。

        “杜姑娘，”钱应又换上了一副温文的样子道。

        杜洺澄冷不丁被他点名，目光便转向了他，然而钱应身姿秀挺，脸色却颇为冷漠：“你道为何他要为了你甘冒奇险以毫无内力之身到此救你？”

        杜洺澄自然知道他尚有后话，也早就把方才那老者讲给他的曾忘了的与往生使的诸般过往思忖了许久。但到了这里，仍旧猜不透眼前的两个人究竟是何居心。但单就她能想起的王生，心中倒是殊无恨意。如若他真个为了自己专门舍己试药，那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此份恩情还是要还的吧。

        钱应鉴貌辨色，轻轻冷笑起来：“杜小姐在杜氏二老身边长大，人品武功当世无双，即便是被告知身边之人居心叵测，仍旧惦念偿还其恩情，我是自愧不如的。”他故作摇头之态，脸上却尽是讥诮之意。

        杜洺澄耐心听他说完，早就脸有怒色。

        钱应这才住了口，正色道：“杜小姐有所不知，哈。”钱应说着，竟尚自忍俊不禁，一边强自忍笑，一边冲杜洺澄摆摆手。

        杜洺澄一直神色冷冷，终于不耐烦道：“有什么好笑？”

        钱应扬天“哈哈”了几声，这才接道：“这好笑之处不止一点半点，我若说来，难保杜小姐你也会笑破肚皮。”钱应说着转身找了把椅子，拂了拂下摆，正襟危坐，又伸手请杜洺澄与王生坐，见两人谁也不理他，便点点头，缓缓讲道：“这其一嘛，有人要与虎谋皮。这虎自然是不知情的，否则必然谋不得。杜小姐，你若是虎，你如何做？”

        杜洺澄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想来，太岁门处处透着古怪，所图也许是我不知如何身负的神功，也可能是杜门的覆灭，或许还有别的，我自然是不能让他们得逞。

        钱应见她沉吟不答，等了一会儿便点点头，自顾自道：“我虽为狩，你乃是虎，然而将你蒙在鼓里我却做不到。”他说着扫了一眼王生，“却不知因何以正人自居者却为何行事颠三倒四，倒不如一介坏种。”

        杜洺澄随他目光瞪了一眼王生，王生斜倚屋柱，面色渐渐灰败下去。

        钱应颇为满意地笑了笑，这笑意不久又僵在脸上，终于逐渐消失了，他神色寂然，又接着说道：“姑娘入江湖以来所遇怪事虽多，也大可归结在太岁门头上，只是你可知为何太岁门一再针对于你？”他这一问毫不意外地引来杜洺澄的注目，钱应神色转为悲悯，摇摇头道，“不是因为你杜门独善其身，也不是因为你机缘巧合得了独步天下的神功。”钱应一举否定了杜洺澄两项较为确认的猜想，将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伸手支住了脸颊，好像是颇为疲惫，接着带着倦意缓缓道，“乃是因为你的身世。”

        杜洺澄自然知道她身世非凡，然则从未有人与她细说，她竟全然不知道也不好奇，如今要从一个外人口中得知自己身世的真相，亦或是“假相”，这个外人还八竿子打不着，为何却能知道呢？

        钱应幽幽叹了口气道：“我虽是外人，却尚且能说出你的身世，然而我自己的身世却至今无从查考。”他说着轻轻一笑，“可见我必然是个无名小卒，却比不了你生赋改天换地之能，只因你是‘他’的孩子。”

        杜洺澄自然不信这些什么天赋之命的混蛋说法，钱应所说多半是自己的身世牵涉到什么巨大的秘密，亦或是什么关窍人物。若然如此，也可以解释为何两位爹爹至今不曾对她言明，大抵是出于对她的保护吧，也多半想不到太岁门竟能查出，这才并未提防。

        钱应神思飘忽继续说道：“我本来也是不信的，是以师兄当时听闻你将出走江湖便展开周密布置，我只当是个笑话，甚至不值一哂。”

        杜洺澄今日已经不止一次听闻太岁门往生使因有所图谋，暗中布置不少阴谋针对于她，方才她猛然听闻，细细想来当时心境或可体会，王生便在那时趁虚而入，可见此人心思深远、徐徐图之、防不胜防，想到此处，杜洺澄向王生观望一眼，但见他纯良无害的模样，又令人难以联想到大奸大恶，他脸上一阵红一阵青，显是心潮澎湃，若非是此等场景，他又善恶莫辨，杜洺澄早就上前出言安慰了。

        钱应定定观察杜洺澄，从她神色就可知她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杜姑娘若只为他面貌所惑只怕一生受害，他在你背后屠灭郭氏，随手戕害荀公子，当时都令你对太岁门心生痛恨，你可还记得吗？”

        杜洺澄临出门时，受大夫嘱托不可太过激动，心中一直勉力控制，但钱应忽然将月余之前的事轰然推到她眼前，她自然难以抑制，怒火登时被点燃了，她呼吸急促，内息紊乱，一时之间站立不定，只好伸手扶住了身侧的花架。

        “这些人本来也是太岁门的绊脚石，自然没什么可说，只是，他这么一搬弄，竟然真的搅出一条大鱼。”钱应说到这里咂了咂嘴，仿似对自己的误判颇为可惜。

        杜洺澄虽对他有所提防，对他所说也并未全然相信，但少年心性，仍旧对他娓娓道来的下文有所期待。

        钱应放下了支着脸颊的手臂，又恢复了正襟危坐的姿态，仿佛对接下来要说的人物怀有敬畏，连提到他的名字也要保持礼貌。

        “这就要说起你的身世。”钱应对着杜洺澄微微颔首，“杜姑娘，你虽有两位爹爹，然而他们都不是你的父亲，你的父亲却也是杜氏门人，他就是杜氏二老的嫡亲弟弟，世称‘杜门独秀’的杜氏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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