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08、虽千万人吾亦往（38）
        钱应扭转了话题，杜洺澄心神一分，便不再觉得身上难受，暗中缓缓将内息调匀了。

        钱应背立如山，所说每个字都中气十足，仿佛使得他说出的话都可信许多：“这位‘杜门独秀’之所以在江湖声明甚隆甚至超过了两位哥哥，乃是因为他曾从不为人所知，一出江湖便震惊世人，他身负惊世武功，为人却颇为谨慎，即便是他声名鹊起，众人对他趋之若鹜之时，他也从未以领袖自居。然而自然有一些少年人要聚在他的身边。他当时初尝世味，对诸般武学之外的学问都是颇为好奇，大家少年人聚在一处互通有无，志趣相投，久而久之便有了一个组织叫做‘青盟’。他便是带头者。”

        杜洺澄听钱应讲述这年轻人意气风发的生活，不禁心生向往，虽然不知他说的真假，但若父亲是这样一位人物哪有人会不欢喜呢。

        钱应顿了一顿，依旧讲道：“这青盟诸人各有所长，但大家品味高绝，却也追求拔俗，每每聚在一处从各种杂艺之中再选优中之优，大家开阔了眼界，也得了乐趣，渐渐便成了一年一度的一场盛会。”钱应说到这里又停了一停。

        杜洺澄知他留有后言，心中万千心思此起彼伏，手中花架不免微微晃动起来。

        “这一年一度的盛会，大家备了彩头放在花笼之中，谁要是赢了就可自花笼之中抽个彩头。”

        杜洺澄耳边听着钱应的话，脑中已然嗡嗡乱响。

        “这大会便因此叫做‘花笼大会’。”

        “咣当”一声，那花架上的一盆姿态清雅的兰花陡然自花架上跌落，摔得粉碎，瓷盆碎片与花土混在一处不分你我，那兰花植株委顿其中，全然没有一丝清雅可言，倒是颇为狼狈，可见高高在上之时自然可做高拔之态，待得摔了下来，谁也难免难看收场——她的父亲，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太岁门原来就在他的手下？

        钱应对这声巨响却毫不意外，只不过微微抬了抬眼皮，仍旧波澜不惊地讲下去。

        “世间之事因果循环，当时聚在他身边的人各自被自己的累累家世压抑日久，终于撺掇起来意欲反抗武林中的世家制度。”钱应语声平平，但其中波澜壮阔、风云变幻何其汹涌，自不必言明。杜洺澄暗暗运功压制心潮，慢慢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这件事本来十分机密，因为各大世家势力驳杂，互相牵扯，只有确保有万胜之机才敢奋起一击。这一次机会称为千钧一发也不为过。”钱应玩味地看着杜洺澄，后者似是陷入沉思，并不对上他的目光。他看了一会儿也不强求，又自顾自说道：“杜姑娘，实则我与你面前这位俱是太岁门前门主的弟子，今日见你虽多有不周，然伏祈见谅，我也不该叫你杜姑娘，而该依着规矩，叫你一声‘师妹’的。”

        杜洺澄双眼失焦，此时听他所说，茫然抬起了头，她是有诸多师兄，他们还都是世家子弟，当年之事，如真像钱应所说，那么如何江湖上全然没有一点传言留下，当时武林之中最有势力的七世家联盟最终虽败在太岁门手上，但据传言也并非如钱应所说呀？她的父亲真的是那样脱略不羁的人物，真的曾经领导诸多世家子弟对如枷锁般压迫自己的累累家世做过激烈的反抗吗？想到这里她脑中一阵锐痛，她伸手便抱住了头颅，这样便挡住了视线，但这锐利的疼痛仿佛一柄利剑倏然刺破记忆中的混沌之雾，渐渐露出往事的一点端倪。

        那时他们师兄弟尚自年幼，三师兄苏起到杜门来时，她惦念与他又能一处玩耍，早早便等在门口，三师兄排场好大，前呼后拥的车马队从门前一直绵延到街角。杜洺澄倒是见惯了，早就认出了苏起乘坐的车辆。车还没停稳，她就跑上前去，伸手去扣车门，口中唤着三师兄的大名。谁知他竟不应声，端坐其中也不开门，惹得杜洺澄顿足撒娇，正在胡闹间，后面一辆车的车窗被推开，苏起从中慢悠悠探出头来，脸上倒没什么，两只眼睛却红肿不堪，好似一只精致骨碟倒装了两只红彤彤的大桃子，盛也盛不下了，她本来满腹怨气，见他这样子倒也十足发不出来了，只顾着捧腹大笑，倒全然没注意他连连使出眼色。终于乐极生悲，待大爹爹迎了出来，对她一阵呵斥，她满腹委屈，经似是从未被大爹爹这般数落，连三师兄也顾不上了，登时就没脸地跑进门去了。

        后来得知那一回是三师兄的爹爹亲自送他来上学了，他爹爹自然威仪万千，却也要在我两位爹爹门下学武，又有什么好威风了，她那时幼小，反倒好一阵对当众呵斥她的大爹爹心怀埋怨。后来还是三师兄亲来哄她，那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直到把自己的窘事讲给了她听，她这才重拾欢欣，她记得师兄是说在家动辄得咎，被父亲变着花样的责罚，对比起来倒是上学更令他身心舒畅。杜洺澄好胜心切当即插言道，我两位爹爹就从不这般对我，即便是闯了多大的祸，也不过是略施惩戒而已。此时想来，这件事却有值得思榷之处，她虽年少妄也并非是为对着三师兄胡吹大气，当时她确实未曾受过两位爹爹多少重罚，有时甚至觉得他们对她倒真是多有不同，这种不同只有与几位师兄一处之时才能显出，他们多半对父母满怀怨愤，常常提起来就抱怨不停，曾多次提到，哪及两个师父对你这般，倒真不如生为女孩儿之类的话。而他们所提之“惩戒”有时听来也太过匪夷所思，甚至不像是父母对子女的普通管教，除了五师兄以外，那几个师兄即便是听闻他人受罚的花样，也从未太过惊奇，倒是杜洺澄和毕宸啧啧称奇。

        不过杜洺澄与毕宸相比也算是受罚少的，听闻毕宸在家惧母如虎，杜洺澄也是万万想不到的。她倒是不乐意与师兄们一处闯祸，因为到了那时，两位爹爹便会一视同仁，她所受的惩罚自然要随着诸位师兄一道加重，她当然是受不了的。是以常常是她与大师兄监罚，几个师兄对着他们咬牙切齿，多番恳求，也不过换来大师兄冷面严霜，老成劝诫和杜洺澄的故作正经，忍俊不禁。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新笔趣阁;https://wap2.xinbiqug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

新笔趣阁阅读网址：wap.xinbiqug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