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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日月同天凭海阔（2）
        时间，从两人匆匆的步履中流逝，留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也并不多，只就是这不多的时间让她们各自做出难以更改的决定，各自走向各自不同的前途。

        杜洺澄家传武功中不少都姿态美妙，可惜当初她在家时，与诸多师兄一处学习，师父又是两位爹爹，所以少有见到女子亲身演绎。而那些武功在男子手下却刚俊有余柔美不足，连带杜洺澄自己也是无论性格还是武功路数都是如男儿飒爽，而毫无女子的婉柔。但初灵璧多日学来，却深得杜门女子武功姿态曼妙的精髓，使出来威力倒不见得有多少，不过表演看来是着实引人入胜，在座诸人早分不清是观舞还是观武。

        自两人下场起手之时开始，倒还都是一派演武风范，但一武了起来，一个岳峙渊渟，一个云雾缭绕，仿似在仙境之中，但见金刚演武仙子相伴，又一时变作仙子起舞金刚相守。两人各有各的美法，一刚一柔令人目不暇接，竟瞠目结舌，连叫好都忘了。

        杜洺澄余光见初灵璧神态忘我，竟生发出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多日以来未曾见过她这番光彩，竟然令人心为之折，如若将来她和自己回到了杜门，恐怕少有这样的表演机会，再难见到她这般谪仙姿态，却实在可惜。

        初灵璧衷心作舞，以身体为笔墨以周遭为画纸，描摹白云出岫、日出日落，时而如云霞铺天柔然静美，时而如烈日融金灿然耀眼。只有舞时，她才是她，纯纯粹粹的她，她欢喜她苦痛都是她自己的。这种奇妙的感觉从她第一次上台时便有了，那时嬷嬷见她紧张便告诫她：不能分神，只消把台下诸人当做器皿便罢。她仗着动作精熟真的这样做了，但却生出另一种异样心思——真的忘却周遭一心作舞时，心中欢喜与苦痛便变得异常清晰，与向来在人前隐藏自己的好恶不同，这时她倒可以尽情展现自己，一方舞台之中只有她自己，她落入只属于她自己的的小天地，这天地多么难得，既不必与人相交，也可尽享锦衣华服，她知道人们对她瞩目，至于那目光的含义却不去想，这对于她便已经足够了，她想要的便都有了。可惜一切都有尽时，一舞太过短暂，如能以一生孤独作舞那该多好，然而人生却绝不会只给你心爱之物而不伴生丝毫苦痛。从此初灵璧爱上登台作舞，却最恨一舞终结之时。

        初灵璧如骄阳般的身姿在台上旋转多时，台下看客早发出诧异惊叹，这些人即便见多识广，也从未见过舞者连续旋转这多时刻却丝毫不减风姿，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他们诧异之后相继沉默，暗暗猜测初灵璧是否已近癫狂。

        杜洺澄探手入圈，她不敢用力，因为知道初灵璧已在“梦中”，她的世界不管是在悲在喜，对于她来说是独特的，是不可惊扰的，既然知道她过往的苦痛，又怎忍心无端去悍然打断她的梦。然而诸人环伺，杜洺澄却只能为了打消看客们的疑虑而亲手终结初灵璧的梦幻之境，把她亲手拉出来。她不知这样是不是好，但是她看见了初灵璧脸上那痴痴的笑容一瞬间凝结了。她的眼神从沸腾的岩浆变作灰暗的岩石，最终蒙上了冰霜，因为看不清而变得空洞。杜洺澄与她相对，却从未见她如此眼神，不禁从心底升上一丝恐惧，这恐惧因惭愧而生。杜洺澄知道这世俗得很。

        初灵璧也生出一丝恐惧，她的恐惧却因一时由云端跌落了凡尘而生，初灵璧不敢说这恐惧超凡脱俗，但她却不敢时常怀有这恐惧，害怕自己玷污了它。

        杜洺澄的手只轻轻地搭在初灵璧手腕上，初灵璧却觉得手腕上似承有千钧之重，以致发出灼痛，以致全身的力气都从此泄得干干净净，她没有掩饰，悲戚地看着杜洺澄，如果非要在世俗中行走便只能用她一贯的法子了。

        杜洺澄被她悲戚的目光刺痛了，像是明明握了一块坚冰，却感到被灼烧的痛。杜洺澄感到了初灵璧手腕的冰凉和颤抖，不知道她何时轻轻从她手中抽了出去。一时之间，她人虽站在身边，却又似隔了迢迢云端。

        看客中人少有武学世家，大多日常升平歌舞，此时多对初灵璧大感兴趣，不住对她相问，初灵璧一改方才的倨傲，温柔笑着回答诸人，无不得体。

        几位仗着自己财大势粗频频向初灵璧抛出条件，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初灵璧也不拒绝，竟在其中周旋起来。

        杜洺澄于此场面不太在行，也不明白初灵璧的用意，在旁赔笑了一阵，便团团抱拳，径自下了台，也没人在意。

        人们正与初灵璧对谈甚欢之时，忽然渐次安静了下来，有人不明所以四下以目光质询，最终大家都看向了一处。

        不知何时通天使钱应移步到了杜洺澄所坐的位置，两人同桌而谈，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注意到大家的眼光，钱应转头向大家笑道：“诸位且与仙子作谈，我等俗人自是一处。”说完见大家并不作罢，又正色道，“今日不过一顿便饭，各位便不必太过拘礼了。”

        大家点点头，却并未放弃向两人注目。

        钱应却不再理他们，继续与杜洺澄对谈。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不知钱公子与杜姑娘说些什么，想来你二人并无深交，所谈者也无不可对人言之事吧？”

        这话本来甚没礼貌，但座中诸人都是逐利之人，盯着钱应不过是怕自己错过了商机，对于向来靠寡廉鲜耻起家的他们来说，没礼貌并不算什么。

        钱应倒也并不避讳，温和笑道：“诸位都是我的客人，自然该当让各位满意，既然大家想知道，我便说与你们听听。”

        他说着站起了身，他本来身长玉立，又着了绸缎长袍，越发显得态度风流，哪怕是都等着听他说话的看客们，也不免被他身姿吸引了注意力，一时自惭形秽了一番。

        “方才，我正与杜姑娘说着，当时诸位神医为她诊治，多方相商，恐怕她所中的毒并不好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一人问道：“倒不知杜姑娘中了什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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