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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雪停 (1 / 3)
        祈安费劲地关上了那尚算全新的大门，积雪又愈发厚了，就这么七八步的距离走出来，肩上又落了一层的雪，抖搂了两下，新雪就又落满了。

        回到大堂上，正瞧见海大先生呷了一口温好的黄酒，火炉上蒸着西门外青渊湖新捞上来的肥蟹。这时节整个苍梧府，也只有林城还能寻得到冬蟹和出自迷途林的各种野兽。冬蟹是老张掌柜今儿下午专程去街口寻了靠水吃饭的塘户买来的，酒也是老张掌柜温好了使唤自家儿子连炉子一块端来的。就连祈安也沾光，得了一大块斜对门王屠户家的地道卤肉。祈安知道，这是因为老张掌柜家的儿媳妇，又新怀了一胎，请了海大先生去，诊了说是个男娃儿。这下可把老张掌柜一家人给乐坏了，就连那平日里只会下死力气干活闷不做声的儿子，也见人就夸媳妇的好。老张掌柜家之前也只有一个今年五岁的孙女儿，也是海大先生的手诊出来的。当时老张掌柜还闷闷不乐，嘟囔着女娃都是赔钱货这类的言语，让那平时素来贤淑的儿媳妇当场就抹了几回眼泪。当时自家师父笑眯眯地劝了两句，说女娃贴心。虽说老张掌柜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平日和老伴也宠着那孙女儿，只是后头几年儿媳妇的肚子再无动静，这让望孙心切的老张掌柜终究是有些挂碍。老伴悄悄拉了儿媳妇去带下游医那里也开了些方子。此番不知是那方子起了效果，还是老祖宗日日受香火愿力开了眼。老张掌柜这两天，对街坊邻居没少了礼，说是为孩子积攒福气，左邻右舍的也说了一大堆吉利话，回了百家米，也扯了碎布给老张掌柜做百家衣用。

        此刻祈安掂量了手里分量十足的卤肉，低下头嗅了嗅香气，转头对自家师父开口道:“老张掌柜这次听说，和街尾的万家酒楼这就说好了孙儿的满月酒，说是排场要大，让孙儿多沾点福气和贵气。”

        海大先生刚从火炉边拿起一只最大的冬蟹，又倒满了酒盅，说了句听起来有些莫名其妙的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嘛。”

        祈安拉了一张长凳，在师父对面坐下，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师父一口酒一口蟹肉地吃喝。

        师父昨日晚上和他说，他离开就在这几日了。

        祈安看着一身蓝衣的百川君，他记得当年师父就是这样，落在他面前，温温柔柔地问他:“小家伙，你就是江祈安么？”

        当时的他仰着头，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奶声奶气地回答:“我姓秦，不姓江。”

        当时师父哈哈大笑，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祈安，从今日起，我就是你师父了。”

        秦祈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出声道:“师父，你要走的时候，不用知会我了。”

        百川君点点头，没再说话，只剩下火炉上的黄酒，在咕噜咕噜地翻滚。

        百川君放下手上的蟹腿，擦了擦手:“你和那个混蛋一个德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觉得我是碍着你那混账父母的面子，不得已才收你当弟子的？”

        他站起身来，傲然道:“你记住了，就算他们都觉着是这样，都没关系，你自己，必须看得起自己。你要真的想不给我丢人，那就去闯出个名堂来，不指望赶上我，大圣无敌总还是要有的吧。”

        秦祈安嘴角抽搐道:“师父啊，我离凝神境都还有些距离，不过您放心，等徒儿修炼个万儿八千年，一定出去报您的名头，让您好好威风一把。”

        百川君走到堂口，也不回头，一枚界戒抛入秦祈安的怀里头:“里头的神念留影，等我走了你再看罢。还有几样东西，你回头再琢磨，现在呢，你去做一件事，做成了，你就可以出师了。”

        他霍然转身，秦祈安对上他幽深的眸子。深不可见底。

        晚间的雪也不见小，这让老张掌柜送走了熟识的老酒客后，足足半个时辰没有新的面孔上门。对面成衣店的葛老板给他家娃娃送了两套新裁的衣裳就放在账簿算盘旁边，大些的那套是囡囡的，小些的那套，是那未出世的小孙子的。想到那小孙子，老张掌柜的嘴角就咧开得合不上。这一辈子有了传宗接代的后人，传了老张家的香火，就够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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