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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不愧收尾
        这些日子，齐捕头忙得近乎焦头烂额。福顺街这些天可一点都不顺遂，先是那熟识的老张掌柜被家里人发现横死在了前堂，后是春风堂里头的老海和他那小徒弟不翼而飞。本着那几分交情，他问了四方城门的城吏，得到的回答是并未有二人的出入记载。底下早有捕快按例上报了东城衙，当班刑狱捕头联袂带着十数个好手匆匆而来。确实也无需太多周折，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能不惊动后堂的家眷，必然是熟识客人。而春风堂的师徒二人，失踪得太过巧合，此案必然与他们脱不了干系。只是齐捕头稍有困惑，海大先生那么稳重一个人，怎么会做下如此昏聩的事来？

        齐捕头在一旁足足观看了两个时辰，掌司刑罚的捕头姓林，是本地豪族林家出身。平日办案，多有暴烈之举。这也难怪，要是自家有个族姐嫁与城主当正房夫人，齐捕头自认也能挺直腰杆在这林城呼风唤雨。不过大家族出身，比自己这机缘巧合的修行，也是顺了不知多少倍。林捕头今年不过三十九岁，却已在刑罚捕头的位子上稳坐了两年光景了。看看林捕头，不光是官府明文正牒的从八品官身，自身也是打熬出了虚魄的结魄境。再看看自己，年岁也到五十八了，也只是个管了三条街的巡街捕头，官职不过正九品，修为也只是艰难地凝出外神来。

        不管此刻齐捕头心里头如何艳羡，林执成却无暇理会，和旁边的掌狱捕头老金商量了一番，当下唤过一个捕快，着他去往东城衙，上禀城主府开具海捕文书。

        老金饶有兴致地走到那蒙着白布的尸体旁，蹲下来看了看露在外头的枯瘦手臂，呵呵笑道:“林大人，这案子可不简单哟。”

        林执成面色不变:“这老张掌柜在街坊邻居的口中，定居此地已二十三载。平日里无仇无怨，若飞隔壁这春风堂的师徒二人失踪得实在蹊跷，我们可还得费一番手脚。不过……”他也盯着那手臂，特别是关节处，淡然道:“这掌柜的，也是个修行人。我看了，如果他是全盛时期，怕还要比你我高出一个小境界。只是此人受过重伤，境界跌落得一塌糊涂，堪堪保住凝神境而已。”

        老金眯着眼睛，以他的修为，听着内堂里头的哭声，眼中肃杀一片:“这一家人看来当真不知这掌柜的有道行在身，一家子也都是普通凡人罢了。”

        林执成冷哼了一声:“想来也只是个惹了事的散修。”

        二人正说着话。突然那先前被差遣去城主府的捕快连滚带爬地跑来，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满身尘土也顾不上擦拭:“二位捕头，总捕头请二位过去。”

        林执成与老金对视一眼，相互都是讶异无比。平常只有初二点卯时才能见着总捕头，像平常这样的案子，莫说死了一个人，就是灭门惨案，他总捕头也不一定会亲自过问，难不成这个案子还有别的内情不成。

        匆匆吩咐了手下的捕快继续走访福顺街，二人急匆匆地向城主府赶去。

        齐捕头见二人走了，这才进了内堂，好生安抚了老掌柜一家。且临走时特意和那家的木讷儿子吩咐了两句，说有事找他便可，能帮上的自然尽力而为云云。那老张儿子仿佛一夜间开了窍一般，连连道谢，送他出门才回。

        齐捕头对着尸体一躬身，不管如何死者为大嘛。又踱步到了春风堂门口，门上头自然贴了官府的封条。他也只能站在门口，感叹了一声:“罢了，今后没人陪我喝酒喽。”就此离去。

        可令整个福顺街大开眼界的是，官府竟然第二天便下令结了案子。那布告就贴在街口，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春风堂师徒二人是朝廷巡天司的探子，在福顺街一带巡访一名朝廷通缉的要犯，近日里终于有了线索，哪知这恶徒穷凶极恶，先下手为强，找上了当时正在酒馆里喝酒的小徒弟。那恶徒已经被押解回了府城的巡天分处，不日讲斩首示众。老张掌柜被那恶徒所波及，由城主府代为抚恤一二。

        齐捕头亲自陪着老张掌柜一家人，去城主府领了那笔足以让他们三辈子不愁吃喝的抚恤。又去东城衙结了案子。福顺街上的众口议论纷纷，他也无暇去管。只知道那春风堂上的封条还是留着，这让他想进去缅怀故友的心思也被浇灭了。

        但是齐捕头真正的心思里，还是怀着两分忐忑的。都说酒后吐真言，升斗小民不知道巡天司的厉害，他虽然是整个朝廷最底层的小吏，可好歹大小也是有正品级的文牒的捕头。他只希望自己喝醉时的没有说一些对朝廷不满的话，这可是大罪啊。不过想来巡天司的密探也不至于把工夫放在他这等小人物身上。再说，喝那么多次酒，总归有点感情不是。

        所以当齐捕头哼着小曲往家里头走去时，在他背后的东城门，也有一道身影正接受检查，准备出城。城吏拿了鉴镜石，验了户牒，提笔往出城簿子上写了名字，又仔细看了看面前少年的脸庞，把他的那柄没开锋的且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铁剑递回给他:“白禧街，江折川，出城去吧。”

        少年拿回了剑，道了声谢。迎着快升到正中的日头，走出了这座他呆了整整九年的城池。

        从今日起，他将叫做江折川。成为这晦明界茫茫修行者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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