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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天门长老
        妩媚女子看着鬼婴，满脸尽是得意之色。鬼婴啃食了女鬼血肉，眼中隐隐泛出红光。鬼婴抬起小手一挥，周围无尽黑色中的无数小手也随之伸出，无数婴儿的小手如纤细的绳子般倾刻间便布满了整个结界。结界泛起流光，凡是触碰到的婴儿手臂皆散发出灼烧般的刺鼻味道，众多婴儿发出嘈杂的哭声，却在鬼婴的控制下继续缠绕结界，让人心生不忍。

        结界的紫色流光随着婴儿的缠绕，颜色在慢慢变淡。终于，结界发出玻璃破碎般的声音，一阵震荡一般的气息过后，缠绕的婴儿手臂所剩寥寥无几，空气中一张符纸灰烬如折翼的蝴蝶般飘落。女子脸上出现喜色，鬼婴点头，闪烁到我和柳霏霏面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便朝我俩抓来。之前漂浮的阎罗令中血气滔天，写有罚字的一面旋转间不断在长大，当变得如门般大小时，一双沾满鲜血的手凭空撕开罚字，门中的鲜血流淌出来，流了一地，一个没有皮肤的血尸踩着鲜血走了出来，就那么拦在我们和鬼婆中间。

        我看着面前的血尸，心里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血尸没有表皮，残留的血肉也不多，他的身上更是遍布密集的刀痕，只是看着他的脸的轮廓，却让我想起一个人，柳叔！

        柳霏霏死死盯着眼前的血尸，眼中泛起泪花，我抱紧她，小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柳叔和爷爷他们在一块呢。”柳霏霏却恍如未闻般，清泪划过粉颊，带着哭腔喊了句：“哥哥。”

        血尸点点头，咧开了血肉模糊的嘴，笑道：“你，就是我妹夫吧，我听父亲提起过你。我抵挡不了她们太久，等下你带着霏霏快逃。”他的笑容有些许渗人，却让我感觉暖暖的，我想这大概便是名为亲情的羁绊吧。一旁的柳霏霏早已泪如雨下，在我怀里哭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反复重复着“哥哥哥哥。”

        鬼婴看着血尸，小小的脸上充满了忌惮。妩媚女子脸色阴沉，恨恨的说道：“好你个柳中天，竟然舍得自己的亲儿子去受那地狱之苦，我倒要看看，我的鬼母所生鬼子与你的血尸孰强孰弱。”我暗暗心惊，柳叔的为人我是知道的，他对柳霏霏何止是宠爱，简直是溺爱，鬼婆却说是柳叔将柳霏霏的哥哥弄成这番光景，我是不信的。只是，鬼婆也没必要骗我，我摇摇头，当务之急是带着柳霏霏离开，不能浪费他的哥哥的一番心意，我看向窗台，虽说这是三楼，不过我记得下面是一块土地，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好柳霏霏。

        在我计划带走柳霏霏时，房中异变再起。房中竟凭空刮起风来，风中隐约有落叶飞舞，这场景有些荒诞。不对，我回过神来，那哪是落叶，在空中飞舞着的是纸人，一张张不过巴掌大却用鲜血勾勒出五官的诡异纸人。纸人一落地，迎风而长，片刻间已长到成人般大小，这些纸人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脸上都挂着诡异的表情，在眼睛的位置隐约有血泪，身上笼罩着森森鬼气。门外，一个双腿断裂，发须皆白的老者乘轿而来，抬轿的是四个黑色的纸人，动作呆滞。

        老者看了女子一眼，笑道：“堂堂天门‘江南鬼婆’，连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奈何不了，待我回去禀告门主，让他赐你一座房子颐养天年如何？”鬼婆恨恨的看了老者一眼，转而娇笑道：“好啊，老娘正值青春年华，不妨出去旅游一番，只是缺个用来使唤的狗腿子，要不就带上你吧。对不起啊，我都差点忘了天门威震天下的塞北纸王是没有腿的，凭借着这几张废纸才能行动，真是可怜呢。”说罢还假惺惺的抹了下眼角。

        “林媚儿，你非要与我作对不成？”纸王皱起了眉头，对鬼婆说道。“小女子哪敢呢，只是这血尸已快成尸王，我的鬼婴有些惧怕，若是趁机让那个孩子跑了，门主责罚下来，你我恐怕是承担不了的。”鬼婆说到责罚二字时，语气不由打了个冷噤，似乎那天门门主是个很可怕的存在。纸王听到鬼婆的话，点点头，看着房中的血尸。

        鬼婆与纸王点头，刹那间，鬼婴飞向血尸，血尸周身血气凝为猛虎，与鬼婴纠缠，不想四周凭空出现无数婴儿小手缠住血虎，竟是动弹不得。抬轿的黑色纸人以手化刃，朝血尸胸前砍去。血尸怒喝，四周漂浮着无数血滴，血滴如盾牌一般包裹血尸周身，血尸转身，堪堪拦住鬼婴身后袭来的一击。不想一只薄如纸的手穿透血尸胸膛而出，血尸吃痛，拉开距离有些疑惑道：“这纸人竟能破我血衣？”纸王笑道：“你死在我黑纸手下，不冤。”血尸眼睛发红，对我怒吼道：“快走！”

        我拉起柳霏霏，她流着泪看着我，我咬咬牙，一把横抱起她，往窗台间跳下。跳下时，我听到血尸的痛哼，却见鬼婴闪到血尸身后的脊椎骨的位置，小手扒开血肉，直接啃咬着血尸的脊髓。血尸身前，四个黑色纸人在不断逼近。我满脸凄凉，恨自己的无能，初次见面的大舅子为了保护我和霏霏凶多吉少，而不知所踪的柳叔和爷爷更是生死未卜。此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落地时用身体去承受重力，保怀里的柳霏霏安然无恙。

        所幸镇上的学校不似城里都修了水泥地，我和柳霏霏落到了一片土地上，几天前下的雨让土地带了些许柔软。纵然如此，下落的冲击力还是让我一阵剧痛。看着脸色木然，并无大碍的柳霏霏，我擦擦嘴角的血迹，拉着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跑，不能让他们抓到我们。”

        不知跑了多久，先前的摔伤加上剧烈的奔跑，我终于撑不住了，倒在地上。柳霏霏小手擦着我嘴角的血，有些哽咽的说道：“对不起。”说罢把我扶到一颗老树下，周围漆黑一片，夜色安静。许久，柳霏霏幽幽的说道：“我生在江南柳家，算是很古老的家族。我从小就被家族里的长老管教，很少有自由。爸爸总是很忙，我和妈妈很少见到他。爷爷作为家主，更是有太多事情要处理。可以说，我便是哥哥带大的。哥哥很温柔，绝不允许任何人欺负我。在我十二岁那年，哥哥变了，不再如以前那样阳光，眉宇间挂满了忧虑。那天早晨，哥哥笑着对我说，要去很远的地方，以后会有人来代替他保护我，我有些惊慌，好像会失去他，他只是摸了摸我的头说，为了我就算要他的命他也不会皱眉。他背着行囊离开家，我再没听到关于哥哥的任何消息。这么多年，我一直试图去寻找，可爸爸总是阻止我，没想到，原来阳光帅气的他已经变成这个样子。”柳霏霏哭得梨花带雨，我只能摸摸她的头，将她拥入怀中。

        “哼，这血尸还真是棘手，那一手化血，让我鬼子鬼母受伤颇深，若是没有几千血食，估计难以恢复，纸老头，你老是板个脸干嘛，就像死了儿子似的，我差点忘了，你把纸人当儿子的。”鬼婆的声音从不远的黑暗之中传来，纸王有些气恼的说道：“老夫的四个黑色纸人被打烂三个，剩下一个还断了条腿，要寻找适合做纸人的材料可不容易。”“诶，你别说，我发现跟着你的都容易断腿，拂尘居士那次和你出去，就是被打断腿抬着回来的，幸亏治好了，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老家伙有毒啊。”鬼婆说罢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纸王正待发怒，忽然带着喜色的说道：“找到了，我的寻路纸人找到了他们的踪迹。”我看到一张黄色的纸人被什么牵引着，一步一步走到我们跟前，继而消失不见。我叹了口气，终归是逃不掉吗。

        “这女娃我到时候要去求门主赏赐给我，地阴命格果然名不虚传，你看我的鬼母，就差流口水了，如果用她来炼制鬼母，那还用在乎什么阎罗令！”鬼婆看着柳霏霏，如同看着一件上好的艺术品。纸王不说话，洒出一把绿色纸人，纸人朝着我和柳霏霏走来。我对着柳霏霏笑了笑，说道：“其实爷爷传授了我一招很厉害的法门，你在这儿我不好施展，这样吧，你去树后面。”柳霏霏有些疑惑的问道：“真的吗？”我点点头，心里默念：“霏霏，你已经为我付出了太多，这一次换我来，你哥哥能做到的，我自然也能。”

        我撑着老树站了起来，就那么看着鬼婆和纸王，目无惧色。脑海中一段黑色文字不断涌现，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我能感受到小腹的位置有股阴凉冰冷的气体在身体内流窜，继而遍布全身。我没有抗拒，任由它在体内流转，我低头，看到指尖凝聚了一滴黑气，黑色不断在散发出来，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身体开始有些承受不住黑气，从手开始，血管崩裂，我咬牙，黑气不断在指尖缠绕，终于化成一条锁链般的形状，上面书写着看不懂的铭文。我头有些晕眩，这便是脑海中突然出现的东西，我本能觉得很危险，只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去顾及那么多了。

        “不要”，身后一具柔软的娇躯抱住了我，“不要，哥哥离开时也是这么笑着的，我不想再失去你。”柳霏霏的抽泣声传来，她看到我浑身浴血的惨状，终是没忍住。黑色铭文缩回体内，我一阵深深的疲惫感传来。柳霏霏抱着我，不去看场中的纸王和鬼婆。一个纸人尖利的手向我们抓来，我转身护住柳霏霏，刀锋般的手划破我的衣服，背上隐隐传来刺痛，要命绝于此了吗？胸前悬挂的玉佩上柳公主的画像有流光，周围气息变得冰冷，似乎有什么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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